治疗 第二日,有医生来做评估,陶悦被摁着上束缚带。 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她没有伤人与自伤倾向。为什么要给她上束缚带。之前打伤陈原,顶多属于互殴,陈原不打她她也不会打陈原,凭什么绑她?那陈原也得被绑起来。 “陈原,凭什么?” “你又不是我妈,也不是我老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还把我绑起来?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人权?你这是私刑,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疯狂踢动着,又被限制动作幅度,只能像个蛆一样蛄蛹。精神病院都比这里自由。精神病院也不会把她这种程度的绑起来。 “你太贱了。”挣扎了没一会儿,陶悦就被关掉开关似的没劲儿了,说话软绵绵的。 深深叹了口气,陶悦突然又来劲儿,冲着医生护士喊:“他就是个死恋母男,喝多了就一直哭还一直喊妈!”陈原听到后无奈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陶悦,压抑着怒意说:“赶紧给她打针。”还多余地补充一句:“精神病说的话可信吗?” “我要报警!”陶悦突然又开始亢奋。正准备给她注射镇定剂的护士动作一顿,和摁着陶悦的医生对视一眼,瞥了眼陈原,又看向陶悦,最后一针扎下去。 从始至终没有人回应她。 给她注射完镇定剂,医生护士赶紧离开。 “报警?”陈原站在一边,笑得像个鬼。“打给宋哲还是打给我爹?澜城报警号码188xxxxxxxx。”陈原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那我要……我要告到中央……联合国……地球联盟……”陶悦说着,脑袋逐渐歪下去,她想睡了,睡着之前,她恍惚着对陈原说:“我要送你去坐牢。” 她睡着了。陈原雕塑一样站着,凝视着她难得平静的脸,良久后轻声说句:“傻子。” 她越看越像日渐枯萎的百合,低萎着脑袋,边缘干枯卷曲,凋零,腐烂,透明,最后彻底折断。 又随时会变异成食人花,抓着人就吃。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 也不全是吧。陈原习惯性给自己开脱。 不是要她死吗? 这个贱人,偷他的东西,偷窥他的隐私,羞辱他,扇他巴掌,最重要的是,她在宋倾遥面前说他坏话!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对。可是有时候她真的很可爱,发疯也不讨人厌。对着这个人他就是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完了。 这时陈原才想起余铭宇那句话。 他真的完了。 余铭宇正好无聊得很,特意来看陈原笑话,给他带了白色百合,还有陈原最爱喝的白酒,跟上坟似的。 “把自己整得这么惨啊原哥。还一人一间病房,浪费资源,咋不住在一起?”将花插到花瓶里,余铭宇还特意给整理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道:“要不现在写遗嘱吧,至少死了骨灰放一起。” “你好到哪儿去。”陈原烦他。感觉他像个比格犬一样,低智商,烦人。 他们这些二代,生活就是无聊,余铭宇在陈原找人找疯了那几个月,不仅不帮忙,还敢跑去招惹他,俩人打了一架,陈原喝得烂醉,最后余铭宇赢。余铭宇说,他就爱看陈原栽跟头,倒霉,无聊人生为数不多的乐趣。现在知道陈原受伤住院,嘴上说着心疼啊关心啊,脸上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又开始惦记陶悦:“你把她送我这儿,我给你治得服服帖帖。” “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学生你都搞不定……”陶悦要是发疯,杀他就跟杀鸡一样。 医生不让抽烟,不让喝酒,陈原缠着纱布,头上脖子上的伤口隐隐发疼,还在病房里明目张胆地抽着烟,掐灭烟蒂,没好气地赶余铭宇:“赶紧滚。”看他要去提酒,补充一句:“把东西留下。”接着去掏余铭宇的口袋,把他身上的烟也掏出来。 “唉……”余铭宇走到门口,没忍住多嘴:“你还是让她滚吧。别招惹精神病。”陶悦肯定会杀人。余铭宇很确定。她之前好多次看自己那个眼神……陈原肯定不会听。他说完就离开。爱听不听,死了也活该。 “把你的垃圾带走。”说着,陈原拎起插着百合的花瓶扔过去,余铭宇赶紧开门跑掉。花瓶飞歪,砸在墙壁上的装饰画上,粉碎在地,百合花也散落一片,那幅画还摇晃着,陈原看着地上的花,脸色越来越差。 陈原人真好啊。给她安排在这么好的病房。还让教授级别的医生给她看病。挂号费至少得500元,排队至少要两个星期起步。这傻逼。肯定是爱上她了。 但是他凭什么给她安排MECT治疗,她没同意,陈原就是故意的,想把她电傻。 她差点就找到她妈了。秋亮也即将出狱。而此时,她像一只等待解剖的兔子一样被绑在病床上。 “原哥……我错了,别电我了……我不想做这种治疗。而且你都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一点都不尊重人,你妈没教过你要尊重人吗?” 陈原捏着她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又指了指自己脖子,说:“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丢开她的手,陈原想笑,却跟哭一样难看:“你想死。我可没同意。” “你要折磨我,有很多手段,电我算什么?你是杨永信吗?”陶悦说着激动起来,想坐起来,又产生攻击陈原的冲动,可被行为受到束缚,她又躺回去,竭力让自己冷静:“再说了,我吃药就能控制住,为什么非要做这个?你就是想把我变傻。陈原,你不仅贱还很歹毒。”想了想,又继续补充:“恶毒,狠毒。” 折磨……他没想折磨陶悦。之前再恨她,再想杀她。在人真真切切又出现在面前时,又都变成想她能好一点。虽然她又贱又疯,三番两次想杀他,羞辱他,但是他还是想陶悦能好一些。起码要跟当初刚见面的时候那样,有点人样。她现在,根本就跟个鬼一样。 哼了一声,陈原点起一根烟,还故意朝陶悦吐出一口烟雾,看她被呛得咳嗽又无处躲藏,才觉得解气,接着不以为意地说:“什么叫电你。你知道治疗费用要多少吗?你个穷逼。” “这么好那你自己来享受。”其实陈原要去做个量表,说不定比她病得厉害。她现在也就是躯体化症状严重,心理健康得很,碰到陈原前,二十四字价值观倒背如流,满满的正能量。而陈原,扫黑除恶首要人选,心理变态扭曲,为人下贱堕落,他才应该被电! 秋亮也曾跟她说过这个治疗。陶悦立马否决。后遗症很多,最明显的就是变傻。于是她才开始配合吃药,本来这些症状,只要吃药就可以控制住,虽然药吃多了也会傻。但创伤怎么也比挨电要小吧。而且,她早就停药了,就算他们分手了,她也没犯病,没继续吃药,都是因为陈原,如果不是遇到陈原她就不会犯病,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都怪他,他现在还想把她电成一个傻子。陈原就是个心眼比老鼠还小的人,他现在就是在报复她。 看到陈原抽烟,陶悦气不打一出来,又开始借题发挥:“能不能别在病房里抽烟?” 她开始大喊:“有素质吗?” “最他爹的讨厌你这种人了,电梯里抽烟,餐厅里抽烟,小孩面前抽烟,一天到晚自诩交税大户,税单给你当裹尸布吗?又脏又臭装逼犯自卑狗丑人多作怪,到处找存在感,现在还跑到病人面前抽烟,你就应该下地狱!陈原!你迟早得肺癌死掉!臭老鼠!” 陈原被骂懵了,赶紧把烟掐灭,然后按铃喊护士过来。得给她打安定了。 刚按完铃,陶悦又说:“给我一根。”见陈原没反应,她开始挣扎,拼命伸长脖子恨不得咬他一口:“陈原你是狗吗?” 说实话,他现在就是跳上床把陶悦踩死掐死然后拉去火化也没人管,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他上前去捂住陶悦的嘴,嗡嗡的脑仁终于没那么疼了,陶悦不动了,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看他,就这样僵持着,房间里终于清静了。 门口的护士看到这一幕,不知该不该进去,陈原示意她离开,小护士面无表情地转身,确定没人看见才狠狠翻了个白眼,本来上班就烦! 良久,陶悦平静下来,她问:“你要把我绑多久。” “一个疗程。” 一个疗程,6次。 “谢谢你啊,你人真好。” 陶悦的黑色眼眸直直盯着陈原,冷冷问他:“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让你给我治病了吗?虽然我犯病也是拜你所赐啊。但你有这么好心吗?还是说你就是贱?”把她抓回来后打到半死,最后却只是为了给她治精神病,陈原是突然醒悟了,意识到坏事做多了真的会下十八层地狱,然后开始做慈善弥补吗?陶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更来劲儿了,想坐起来,被捆着又只能作罢,她有些得意道:“我明白了。因为我知道你太多秘密,你想把我电失忆。”接着她开始轻蔑地嘲笑陈原:“你嫌丢人,你现在嫌丢人了?你也会嫌丢人?没想到啊……” 陶悦说着说着自己开心起来了,她笑出声:“陈原,你这种人还怕丢人?” 陈原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正常而言,以他那个蠢脑袋瓜子,应该被她气得下意识跳起来大声质问她什么叫他这种人,还得用力踢一脚视线内的任意物体。这样她就有机会继续羞辱他了。可他现在看起来蔫蔫的,萎靡低垂着脑袋,跟缺水的树苗似的,陶悦甚至感觉他很委屈。 他不会又哭了吧?陶悦想凑过去趴下来看看他是不是在哭,可惜她现在被绑着,拼尽全力伸长脖子也凑不到他跟前。 半天,陈原才开口:“我想,你永远在我身边。”他竟说得十分真挚,认真,仿佛这里不是病房,是教堂。仿佛陶悦刚才不是在骂他,是在跟他宣读婚礼誓词。陶悦感觉下一秒他们要交换戒指了。陈原抬起头看着她,陶悦第一次看不懂这个蠢东西眼里的情愫。她懵了一会儿,开始叫喊:“凭什么?我是狗吗?” 陈原恢复正常,哼一声,很不高兴地说:“凭我想。” “你是狗吗?你怎么跟个鬼一样?你为什么这么贱?”如果不是被绑着,陶悦又想拿东西打他。她突然想到悬崖上那个假意真情的午后,她为什么不把陈原推下去? 陈原却不回答了。他也突然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这么贱? 精神病会传染?贱会传染?都怪陶悦。都是陶悦害的。这个该死的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