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叙溺痕 1 想把名字告诉她

1 想把名字告诉她 高中升学的那个暑假,陈念伊在喜欢的图书馆找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志愿工作。 一周三四天,为期一个月,会送限定精品书籍套装和漂亮的文创,她比较满意。 经常夏日的午后,她在空调室凉快的二楼,选一个能看到翠绿树冠的窗口,隐隐能隔窗听到蝉叫,可以惬意坐着看书或发呆。因为是非市中心的老图书馆,场地小,好像经费也要不足了,大概只有附近的人来,她偶尔起来整理书或者帮人找书。 像往常一样,六点钟走回家的路上太阳终于要落下,有风的时候又是舒畅的一天。 傍晚路过的一个篮球场每次都能看见男生在打球,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凑巧这次偶遇一个较为激烈的时刻,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犹为大声和曲折,陈念伊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在球场外围慢慢走着。 半天看人抢不到球,快走到球场边缘,她还是转过头继续回程了。 偏偏没走几步,突然后脑被砸得巨痛,一个不稳向前趔趄了两步还是身不由己跪倒在地,立马感受到粗糙沥青路擦到膝盖的刺人疼痛。 看着罪魁祸首的篮球弹跳了几下滚远了,她想到难怪mama总是抱怨她不好好吃饭那么瘦,自己竟然被一个篮球砸摔了。 另一边,球高抛出去的瞬间,陈叙柯就懊悔自己的发力,这么难得的对抗被他这样结束了。然而当看着球飞出去砸到一个瘦弱女孩身上时,他更后悔了。 急忙跑近女孩身边,她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在细白的双腿上,红彤彤的擦伤太显眼了,两边膝盖都有,右边更严重,明显擦破皮,伤口中心红的那一块让他看一眼就替女孩揪心,毕竟她看起来很弱不禁风。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好在女孩点头嗯了一声,但像是嫌自己离她太近,女孩向外挪了两步,仅两步就一瘸一拐的。 “周昶,这附近有什么医院或者诊所啊?” 陈叙柯对周围不熟悉,朝朋友喊了一句,周昶立即指了一个方向: “哦,那就是。” rou眼就能看到的一个路边诊所。 “我扶你过去。” 女孩倒是没避开,握上去才发现他一只手就能完全圈住她的中臂还有余,慢悠悠地跟着她的节奏走。还是周昶把球捡回去跟一伙人说明情况,看着好朋友扶着人慢慢走远了。 医生帮陈念伊清理伤口上的灰尘,现在正发脓得厉害,蘸着药水的棉签碰上去是和走路时不一样的疼。 女孩始终安安静静的,只有皱眉和偏头的细微动作能看出她也是能感受疼痛的。 陈叙柯跟她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不自觉注意力就从膝盖移到了她脸上。 女孩的侧脸干净柔和,白皙的脸颊让人想贴近看清脸上的绒毛,长睫下眼神低垂,那颗小翘鼻中和了眼睛的沉静,添几分灵动。 足足看了有一分多钟。 意识到盯着人不太礼貌,刚刚看怔神的少年又低下头看她的伤口。 进行最后一步处理,医生边动作边叮嘱: “记得不要沾水,少活动减少膝盖屈伸,每天按时喷药,最好还是来我这儿上药。” 伤口因为碘酒变得紫红,旁边的白皙皮肤又沾了黄色。 说完起身去旁边的药柜开药,药装进袋子里,翻开处方笺,拿起笔。 “叫什么名字?多少岁?” “陈念伊,耳东陈,思念的念,所谓伊人的伊。十六岁。” 如实一一说完。 医生继续写写划划,站到一旁的陈叙柯望着单子上的“陈念伊”三个字又瞟了一眼女孩觉得很搭她这个人,女孩的声音也很轻妙,慢慢散在空气中。 突然很想把自己名字也告诉她。 虽然陈是大姓,但也算缘分吧,她和他一个姓。 发觉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后,陈叙柯付钱、递药动作一气呵成。 女孩还坐着,他自然蹲到她前面,望着伤口又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把你害成这样。” 男孩抬起头,陈念伊对上他的眼睛。 对视持续了好几秒。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清亮似琥珀,眼廓像用工笔画细细描摹过。而且好看的不只是眼睛,她没敢细看了。 他长得比她高出一个头,从球场到诊所,她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姿色在身边。 “对了,你家离这远不远?我叫车送你回去吧。” “额……啊,不用了。” 让他出路费也是应该的,但是女孩莫名有些慌乱拒绝了,随后自己叫了车。 她拎着药袋,他继续扶着人上车。 帮她打开车门,门被她关得利索,让陈叙柯觉得女孩想尽快离自己远点。 天变黑是陈念伊一睁眼的事。 从沙发上醒来,自然坐起身,倏地牵扯到膝盖传来一阵刺痛。 非常轻缓地站起来,客厅里能捕捉到这个城市繁华夜景的些许霓光,陪着她不那么落寞。 几乎是平移着移到最近处的开关,一下子亮白色的灯光把客厅照亮了。 她还是喜欢暖黄色的光,再按开关换了一种。 想当初这个大平层要她一个人住这么长时间,就不要冷色地板和家具好了。 陈念伊这么想着,可能因为受伤了会想mama的关心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mama在家的话,两个人也经常冷冷的,如果再偶尔爸爸也在,那就是另一种诡异的冷。 照例一个人点外卖,划了一页又一页。 她还是四年前发现自己是私生女,自己不常见的爸是瑞景集团的董事长。不是陈瑞琛或徐染任何一个人告诉她的,是她根据网上的新闻分析得来的。 她拿着新闻图上爸爸旁边的年轻男人问mama这是谁,文稿上写着陈瑞琛父子,怎么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哥哥。 徐染没有解释清楚,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解释清楚。她长大了,慢慢也知道这是不光彩的事,她是个不光彩的孩子。 一个人注意着伤口不方便地擦洗身体,一个人默默地涂药。 膝盖受伤,走路不便,陈念伊向图书馆请了假,经理很通融,下一周的三天全排到后面了。 陈叙柯失眠了。 起因是他做了一个梦。凌晨两点钟,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坐到了桌前,打开了台灯。 回想起这个梦,少年蓦然有点羞涩,头埋在臂弯里,脑海里渐渐又清晰了一个背影。 梦里他听到轻柔的女声哭泣,循着声音找 过去,一个单薄的女孩跪坐在地上,白嫩的双手挡住脸一声声呜咽着。 “你怎么了?” 他弯下腰小心地问。 女孩把手拿下来,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 是陈念伊的白净清丽的脸。 瞬间迷恋起这种眼神,他没见过的,像这样要渴求他帮助,惹人怜爱的眼神。 “我的膝盖好痛。”女孩柔柔地说。 “啊对不起!”他很着急地就道歉,明明梦里他什么都没做。 “你抱我起来好吗?”女孩眼睛红红的,连鼻尖都红了一小块。 “当然好。” 紧接着女孩伸着细长的胳膊朝他清甜一笑。 陈叙柯微微颤抖的手穿过交叠的双腿,无法避免地与她的肌肤紧密接触,另一只手绕着背脊,将她整个人稳稳抱起来。 他该去哪里?他不知道。 总之一步步走着,向神秘的迷雾深处走着,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步步加重。 最终他醒了,心跳的急促昭示着他内心隐秘处的渴望。 梦里的陈念伊当然是假的,现实中的少女冷静疏离,但又有股易碎的气质,因为细长又略显苍白的四肢和精致的脸都让她像易折断的瓷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