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鸿鹄 完颜设也马死,宗翰北归,凉陉城终于清静如初。 留一名归降的儒生在城内任新县令,完颜什古下令整顿军备,准备向北往燕京行。 浩浩荡荡,东路军分作几部,逐渐行往燕京,他们最先走,由完颜京压阵,盈歌的铁浮屠在中,完颜什古在前,带足粮草辎重,将战利品打包大半,装入车一起带往燕京。 两三日,到达桑河中部的平原上。 有河便有生机,天清气爽,此地平坦开阔,水草丰茂,远眺群山青翠,周围零零星星散落几片林子,偶见林鹿钻出来觅食喝水,可见很适合跑马放牧。 车队中赶了二百只肥羊,一百头牛,由五个汉儿奴看守,都是带去燕京作种繁育的,行军把这些牲口赶得急,出城时候还膘肥脂厚,现在半数都饿瘦了。 完颜什古遂下令休整,令灶营生活做饭,从前往后依次检阅各部情况,并无大事,她到尾与完颜京说些话,嘱咐他晚间来帐用饭。 末了,她去铁浮屠营寻盈歌,与她一道去看赶来的牛羊。 五个汉儿俱是北地住民,辽灭亡以后,想南下投宋,不料刚入境便被当做jian细抓起关在牢中,稀里糊涂关了数月,好容易砸断牢锁跑出来,又碰上北归的金军入城。 小命差点保不住,哭爹喊娘求军爷们饶命,其中有个蒲辇随口问了句他们会不会放牧,得知几人原先就是替辽皇帝供羊的羊倌儿,便把他们充作奴隶去管牛羊。 乱世下,命贱也韧,如同野草般,一丁点儿水和土沾到就能活。 “奴见过贵主!” 五个远远见着完颜什古与盈歌,跪在地上迎接,完颜什古跳下马,大方地赏些银钱,让个口舌伶俐的回话,要他挑两只羊宰杀来吃。 那汉子忙去了,晚间完颜昌便该到此,完颜什古盘算将军中其他几位将领邀来吃喝,没别的要紧事,正要打发他们去,盈歌忽然问:“谁养的狗?” 原来,完颜什古心思在别处时,盈歌在一旁站着,突然听见细微的呜咽,她耳力灵敏,打猎是把好手,很快判断出是幼犬寻奶发出的哼唧,不禁好奇。 跪在左侧的那汉赶紧说:“回贵主,是獒犬下的崽子。” 从身下掏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巴掌大小,看着刚出生不久,还未断奶,虽然哼哼唧唧地寻奶,但是声气很弱,好似先天不足。 “这只太瘦小,小人估计母狗养不活,想单独喂些羊奶看看。” 一窝里最瘦弱的,盈歌把狗要来,拿在手里仔细看,营里看守羊群的狗是从蒙古人手里买来的獒犬,很是稀有珍贵,小狗通背黑色,嘴筒子、四爪、胸腹和尾尖是白黄,眼睛上面有两颗圆圆的金斑,像有四只眼睛。 品相不错,盈歌想了想,对那汉儿奴说:“这狗我要了。” 拿手巾将狗包起,等那汉子去帐里取羊奶时,完颜什古凑过头看了看小狗,对盈歌要狗的举动有点儿好奇,便问:“你要养它?” 飞鹰走犬,海东青与狗都是女真人珍爱的,完颜什古喜海东青,尤其擅长训鹰,盈歌则更喜欢犬,在上京时养过四五条细犬,三条蒙古獒。 行军作战没空养狗,盈歌道:“不,我要来给柔嘉的。” 路途枯燥,给她弄只小狗养着分散精力,省得朱琏cao心,盈歌做得自然而然,完颜什古看她的眼神不禁变得微妙,想:哪个好人给孩子送猛犬? 不屑,完颜什古默默收回视线,却被激起好胜心,暗忖道:蒙古獒远不如她的海东青珍贵,等赵宛媞醒了,带她出去跑马训鹰,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猛兽。 光顾暗中攀比较劲,殊不知,海东青没有狗亲人,幸亏赵宛媞还在休养,否则娇弱的帝姬非得被完颜什古的两只猛禽吓晕,以为她要拿她喂鹰呢。 两人回到营地,接近傍晚时,营中燃起篝火,架上烤羊,摆好酒筵,完颜什古带着亲信部将,与完颜京一道奔到营外,等候前来的东路军左监军,完颜昌。 随行军士点亮火把,远远地,只见草天相接处竖起几杆黑色金字的大旗,迎风飘扬,为首将领肩头的披风飒飒招展,军阵如潮,浩浩荡荡翻涌扑来。 完颜什古与完颜京拍马迎接,与完颜昌先行见礼。 “斡离不的病到底如何?” 本也不打算一直隐瞒,完颜什古把对完颜宗翰的说辞写在书信中,寄与东路军中地位举足轻重的将领完颜昌,其领左监军之职,是阿骨打堂弟。 “叔祖,先请到营中休息,容我将父亲请来,细说缘由。” 此处不是说话地,完颜昌也是着急了些,闻言点点头,交代随行军马驻扎,自己与完颜什古、完颜京等入营,详听内情,顺便查证完颜宗望的情状。 白帐内,灯火如昼,完颜宗望早被完颜什古cao纵蛊虫引来到帐中坐定,完颜昌甫一掀帘,便见羊皮椅上坐一虎背熊腰的大汉,身着厚袍,头戴绿珠毡帽。 皮下蛊虫钻入内脏和骨髓,外表却看不出异样,完颜什古不动声色站到一侧,体内的蛊已被她完全驯服,暗里轻微地勾一下手指,完颜宗望立即抬头,发出嗬嗬的低吼声。 隐约听得出是监军,乌黑大口里散发异香,完颜宗望转动浑浊的眼珠,抬起粗壮的胳膊,五指弯曲做抓握状,似是想要握住完颜昌的手,“左.....监......” 情形凄惨,完颜昌大骇,急忙跨前半步握住完颜宗望的手,皮肤触感如常人无异,柔软有温度,却苍白如纸,他接着往完颜宗望鼻下一探,呼吸竟然均匀。 脉搏仍然跳动,侧颈显出青筋,一切都与活人相同,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看不出破绽,如今蛊虫成熟,死而不僵,完颜昌更不可能瞧出任何异样。 “父亲是为宋贼所害!” 一样的说辞,完颜什古含泪欲泣,谈及此事便悲从心来,立在父亲身边抹泪,哀哀戚戚,饱蘸依恋,见者如完颜昌这般铁汉也不禁动容。 “该死的宋贼!简直欺我太甚!” (悄咪咪:正好趁帝姬没醒走剧情,可以搞点儿现代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