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 金銮殿外,安稚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深吸了一口气。 日光透过朱红色的宫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抬头望向那巍峨的宫殿,心跳如擂鼓。 “公主殿下,皇上正在御书房等您。”李公公弯腰行礼,声音恭敬。 安稚初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问道:“父皇最近身体可还安康?” 李公公眉眼弯成月牙,脸上的褶子里都堆着笑意:“回公主的话,圣上近日龙体康健,近日边关打了胜仗,太子殿下在外治理雪灾也传来了喜讯,圣上这几日用膳都香得很呢。” 安稚初闻言,目露欣喜之色,心道今日来得正是时候,父皇心情好,那等会她所求之事,定能如愿。 她缓步迈上白玉阶梯,裙裾拂过阶上未化的薄雪,留下一串浅浅的痕迹。 转了数条回廊之后,御书房的鎏金匾额停在眼前。 安稚初站在门前,再次严谨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一旁的李公公正要通报,里面便已传来皇帝浑厚的声音:“进来吧。” 安稚初莲步上前,推开雕花殿门。 御书房内龙涎香氤氲,金兽吐出的青烟在光影里袅袅盘旋。 年迈的皇帝伏于紫檀案前批阅奏折,闻声抬首,威严的眉宇间霎时化开一片慈色。 “儿臣参见父皇。”安稚初盈盈行礼,发间步摇轻晃,荡出一串细碎声响。 皇帝搁下朱笔,含笑招手:“快过来。” 待她走近,又故意板起脸道:“朕的永嘉公主素日里三催四请都不肯露面,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安稚初抿唇一笑,瞳孔里透着几分心虚:“父皇饶命,永嘉这些时日当真是被琐事缠身,抽不开空。” 皇帝执起青玉茶盏,盏中龙井浮沉,映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你就知道贫嘴。” 话落,皇帝用朱笔在奏折上点了点,“这几日言官递上来的折子,都快把你写成话本里的痴情儿了。” “永嘉与朕说说,这折子上的事可是真的?” 安稚初闻言不躲不避,反而迎着皇帝的目光嫣然一笑:“父皇明鉴,儿臣不过是……”她忽而压低嗓音,带着几分娇俏,“儿臣不过是学当年您追母后时的样子罢了。” 皇帝听完,顿时呛了口茶,龙纹广袖上溅开几点茶渍。 一旁李公公忙不迭递上帕子,却见皇帝未接,手指着公主骂道:“好你个刁钻的丫头!” 骂完,皇帝收了话头,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叩。 半晌,他沉吟道:“谢卿虽才学过人,但终究是个寒门出身,更何况他……” 不等皇帝把话说完,安稚初已倏然跪地,裙摆如花瓣般散开。 “父皇。”她仰起脸,眸中映着殿内跳动的烛焰,似有星光坠入双眸:“儿臣自幼承欢膝下,从未有所求,如今永嘉只求谢清辞一人,望父皇成全。” 话落,御书房内骤然安静,皇帝眉间皱起一道深痕。他放下手中茶盏,瓷器与檀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永嘉。”沉默许久,皇帝沉声道,“谢卿不适合你。” “为何?”安稚初咬紧下唇,眼眶泛红:“为何人人都说他与女儿不合适?可这世间,难道还有比女儿更清楚自己心意的人吗?” 皇帝凝视着她倔强的面容,终是长叹一声:“谢少卿出身寒微,十年寒窗,一朝登科,才方有今日之位。越是这般苦心孤诣之人,越难甘于平庸。” “驸马之位看似尊荣,实则断他前程。以他一身傲骨,怎会甘愿做个富贵闲人?” 话落,皇帝望向窗外,风声渐大,飞雪卷着落叶拍打窗棂,沙沙作响。 他终是不忍对这个自幼疼爱的女儿放下重话,声音低下几分,颇有些苦口婆心:“永嘉啊,听父皇一句劝,换个人吧。” “儿臣不要。”安稚初缓缓摇头,眼中泪光潋滟却异常坚定,“父皇,若他……若他爱儿臣胜过他的青云路呢?” 她膝行两步,金线刺绣的凤尾在青砖上拖曳出蜿蜒的痕迹,宛如泣血的凤凰,“就像当年父皇排除万难,为母后架空六宫一样。” “永嘉求父皇,给他一个机会,也全了儿臣一片痴心。” 最后一字落下,安稚初深深叩首,额头贴在冰冷的砖石上。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愈发急促,夹杂着宫人们踩着积雪的咯吱声响。 良久,端坐在上方的皇帝终于开口:“罢了。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朕有一个条件,你必须亲自去问谢清辞的意思。若他愿意,朕便赐婚;若他不愿……” “他一定会愿意的!”安稚初急急抬头打断道。 皇帝闻言,摇头叹息,摆手道:“去吧。” 安稚初朝父皇行了个大礼之后,欢天喜地地退出了御书房。 她踏着轻快的步子穿过长廊,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好似连一旁飘落的雪花都像是在为她翩跹起舞。 安稚初此刻已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她将这好消息告知谢清辞时,他会是怎样欣喜的模样。 “公主。”忽然,一道低哑的嗓音从宫墙阴影处传来,惊散了她的思绪。 安稚初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竟是多日不见的萧忱。 男人不知何时立在那里,修长的身体半倚着朱红宫墙,细雪已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他微微侧首看向她,俊朗的面容半掩在檐角的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安稚初惊讶站定,望着他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心跳突然乱了节奏:“萧忱哥哥,你怎会在此?” “臣等公主很久了。”萧忱直起身,大氅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他大步走来,停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细雪落在他的眉睫上,掩住他眸中灼热的光芒。 男人喉结微动,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风雪淹没:“你今日进宫,是为求赐婚?” 安稚初被他眼中的执拗惊得心尖一颤,唇边笑意凝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萧忱哥哥,你、你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见少女眼带防备,萧忱眸色一暗,心中感到窒痛。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强硬道:“跟我走。” “不要!你松手!你到底想干什么?!”安稚初惊声挣扎着,却又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被他轻而易举地抱进假山后的阴影里。 这个隐蔽之地,恰好挡住了宫里侍卫们的视线。 萧忱将她强行抵在假山石上,双手撑在她耳侧,呼吸粗重:“你当真要嫁给谢清辞?” 安稚初的后背被嶙峋的山石硌得生疼,却倔强地仰起脸,说道:“当然!父皇都已经答应我了!” “阿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明明是我先来的!”萧忱低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眼中血丝分明。 安稚初被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吓得屏住呼吸。 两人对视间,萧忱犹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谢清辞那种人,心中只有权势地位,他怎可会真心待你?!” 安稚初被他的话戳中痛处,猛地推搡起他的胸膛,大声道:“你住口!萧忱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见她眼眶泛起薄红,萧忱蓦地感到心疼。 他放软了声音,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好,我不说他了。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你只是一时被他的皮相所迷惑……” 安稚初偏头躲开他的碰触,倔犟地打断道:“萧忱哥哥,难道你忘了?那晚你说过的,你会祝福我的。” 闻言,萧忱的手僵在了半空,半晌后又缓缓放下:“我后悔了。” 男人声音沙哑:“阿稚,我求求你,你别嫁给他好不好。我会比他更爱你更疼你的,我不在乎权势、地位……” “你看看我,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