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潮汐(骨科 GB) 地下情人

地下情人 她没有放开他。 秦颂被紧紧抱着,却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似乎料定了她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你回来了,”他平静地说:“都忙完了?” 但赵楚月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她声音里满是急切,说:“我知道我妈来找你了,但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嗯,”秦颂点头,“我没信。” 他这幅淡漠的样子倒是十分出乎赵楚月的意料,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可她的心里却升起一种更加强烈的不安。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发那种话?”她问:“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秦颂,只要你说出来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改的,真的!” 秦颂听着,轻轻掰开她的胳膊转过去面对着她。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很好啊,”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挺好的,你现在真的比以前懂事多了,不耍性子,也不无理取闹,没什么可改的,只是……” 他顿了顿,说:“只是我们,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了!为什么要算了?”赵楚月声音发颤,“为什么啊,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明明我们在一起已经那么好了,我妈是骗你的,她是为了让你离开我才故意那么说的,我没有在报复她,和她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喜欢你,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秦颂出声打断了她。 “我相信你对我是有感情的,楚月,”他久违地又这样叫她,语气温柔地像是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孩子,“可是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错的,再这样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就…就到此为止……” 又是这句话。 到此为止,赵楚月听着,耳朵里嗡鸣一片,几乎要发疯。 这句话几乎残酷地贯穿了她十几年的生命,她总是在害怕,关系的终止键攥在秦颂手里,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不要!我不要什么到此为止,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她视线开始模糊,无法控制地大叫起来,“有什么错的?你姓秦,我姓赵,我们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错?!”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赵楚月!”秦颂也终于提高了音量,“我改什么名字,再不承认和赵家的关系又有什么用?我们身体里流着的血又不会变,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兄妹啊!” “我不管!我们又不是第一天在一起了,我们都这样二十年了!你又为什么现在才来和我说什么是错的?!” “因为就是错了!因为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就是没有兄妹是可以相爱,可以在一起的。” 秦颂说着,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像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胸膛,把他的心都狠狠攥住了。 他脚步虚浮,恍惚地后退了半步,继续说:“而且你不懂…赵楚月,你、你根本也没有喜欢我的理由啊……” “只不过是我们认识得太早,只不过我在你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出现了,是我趁虚而入,才让你产生错觉,误以为那就是喜欢,就是爱了,但不是这样的。” “在那个节点上出现任何人,你都会依赖他,喜欢他,但那个……那个不是真正的爱。” 他说出来了。 这个潜藏在他内心深处十数年的猜想,不,不是猜想,那更像是一种早已笃定的认知,一直横亘在他的心里。 赵楚月不爱他,赵楚月不会爱他的,这样一个活在鲜花、掌声、聚光灯底下,如此完美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他呢? 他曾经得意忘形,错误地将那份依赖理解为了爱,但赵楚月错了,他自己也错了,这一切感情都不过是虚假的幻影而已。 他在剖白自己,可赵楚月看着她,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凭什么你说不是就不是,凭什么你可以来定义我的感情?” 她颤声说:“什么假的、错的,你们所有人都在和我说一样的话,我今年三十二岁了,又不是十二岁,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能搞不清自己的心吗?我用不着你们来教育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可你就是没有理由爱我啊!” 真稀奇,他们两个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条小路上说了那么多次话,可这是第一次,秦颂竟然先掉下眼泪来了。 “你…你看看我吧,你看看像我这样的人……”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用力地抵在自己胸口上,说:“我很普通的,赵楚月,学历、样貌、家世,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我甚至…还只是个Beta,如果我们不是兄妹,那像我这样的人放在人群里,你根本就是连看都看不到的,我们……又怎么去谈什么爱不爱的呢?” “怎么不能谈,谁说不能谈?”赵楚月的眼眶发红,秦颂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都砸在了她的心窝里。 “我就知道你又要说这个,是,如果你没有成为我哥,没有照顾我、关心我,我就不会喜欢你,可那又怎么样?”她说:“世界上谁和谁一出生就是相爱的,谁还不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的相遇才会爱上彼此?朋友、同学、同事,这世上有那么多关系,既然所有人都可以用这个理由去爱,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她说着,上前一步,抓着秦颂的胳膊把他再一次紧紧抱在怀里,也开始流泪。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什么样貌家世,那些都是什么东西,谁在乎?我爱的是你,是原原本本的你。” 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拥抱过了,两具温热的身躯如此亲密的紧贴在一起,赵楚月抱着他,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开了才好。 “我说了一百遍一千遍爱你,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别人说一句我不爱,你马上就信了,你这个人…你这人……”她哽咽地控诉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把秦颂困在骨骼之间,硌得生疼。 怎么可能没有听进去过呢。 这世上有谁会不想被爱?即使是像他这样,对爱已毫无指望的,心死了的人,当然也会渴望有人竭尽所有的爱着自己,渴望自己能成为某个人的唯一。 这些日子从赵楚月嘴里听到了太多和爱有关的话,他也难免动容,那么热烈又guntang的感情浇下来,又逼着他死透了的心再泛出那么一丁点活。 他是爱她,当然爱她,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可承认的,他们之间经历的欺骗和折磨,分别与重逢,都没有磨灭掉这份爱意,反而随着年岁的累加而与日俱增,一日一日,几乎深入到骨子里去了。 可血缘却像绕在脖子上的枷锁,每当他往前一步,都时刻提醒他面对冰冷的现实。 即使再爱,他又怎么能把如此卑劣的渴望,寄托到自己的亲生meimei身上呢? 要是真的爱她,就更应该要推开她,远离她。 赵楚月可以做那个任性的,不顾后果的小孩,可他不能,他身为年长者,是必须要承担起引领她走上正确的道路的责任的啊。 他痛苦又矛盾,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里,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粉碎了。 “你很好…赵楚月,你还很年轻,又那么优秀,离开我,你的人生还有可以有很多选择……” 他咬紧牙关,开口:“你应该继续工作,拍很多戏,拿很多奖,然后找到一个和你般配的,同样优秀的恋人,结婚生子,这才是你该拥有的人生。” “可我不要什么般配的恋人,什么结婚生子,我就要你!” “你又不是非我不可,赵楚月,你、你还可以———” “就是非你不可,我就是非你不可!” 她几乎已经在大哭了,眼泪浸湿了一整张脸,不管不顾地质问:“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再好再坏我才不在乎呢,我要的是你,秦颂,赵楚耘,无论你到底是谁,我要的是你,可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推到别人的身边呢!”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又气恼,怨恨地流着泪控诉着:“我从十三岁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敢发誓我这一辈子眼里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人,可你呢,你向我迈出过一步吗?哪怕就一次,你就不能也坚定地选择我吗?!” “可是,可……”秦颂下意识地摇着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好,好。”赵楚月说着,忽然放开了拥抱着他的手,她向后撤出一大步,懊恼地低着头,像是要退缩了。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算了,什么该有的人生,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吗?” 她说着,下一秒,又猛地冲了回来,抓住秦颂的肩膀把他抵到粗粝的墙面上,面对面地紧贴着,额头撞上去顶着额头,逼迫他注视着自己。 “那你就说出来吧,秦颂,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指着天对着地的说,说你就是不要我了,你讨厌我,烦我,你永远都不想再看见我了,”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说出来,我马上就走,我发誓这辈子再也、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能说出来。” 太狼狈了,潮湿的空气压塌了发顶,赵楚月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皮毛都被雨水打湿,发了狠的小兽,死死地盯着他他。 “我、我……”秦颂嗫嚅着,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呢?快说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正确”的结局吗? 说出口,只要一个简简单单的“是”,或者点一下头,你就可以真真正正地赶走她了。 只要说出口,一切生活都会回到正轨,从前那种平静而安稳的生活又会回到你身边,上班下班,起床睡觉,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也不必再牵扯进任何感情,这多好啊。 赵楚月用力地晃动着他,也像是在催促,一滴泪随着动作溅出来,落到他的脸颊上,分不清到底是谁掉下的眼泪。 “你说啊!”她带着哭腔大喊。 可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他的大脑像台生了锈的机器,涩得几乎转不动,无数种痛苦的幻想播放着,都是失去她以后晦暗无光的画面。 要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不能触碰到她了,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未来数十年都要在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煎熬中度过了呀!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唯有眼泪仍在无法抑制地疯狂涌出。 “你看吧,你说不出口。” 赵楚月说着,语气里似乎有一点劫后余生般庆幸的笑意。 她放开了禁锢他的手,秦颂马上脱力似的软下身来,她接住他,再次把他无比亲密地抱进怀里。 “你知道我爱你,你也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你总是在逃避……”她贴着他的耳朵,忿忿地说:“好可恶啊,哥,你是全世界最可恨的胆小鬼。” 她又在这样叫他了,秦颂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抬手抱住她的肩,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我……确实是爱你的……”他轻声说:“可是以后呢,要怎么办,我们这样,世人是不会接受我们的,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无所谓,谁管那些人怎么想呢,我们就要这样在一起,”她说:“我们可以出国,去国外,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人在乎我们的地方。” “我不想出去……” “没关系,没关系,不想也没关系,”她马上说:“那我们就继续这样下去,做一辈子的地下情人,天黑以后再牵手走在大街上,这样也很好啊,这样也很浪漫嘛。” 秦颂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想象那个画面,然后也终于破涕为笑,说:“你说什么傻话。” “怎么傻了呢,我们当然———” 她话没说完,不远处的堆积着杂物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下了,随即有两只肥硕的大老鼠从地下飞快地蹿了出来。 赵楚月下意识地抱住了怀里人的头,侧过身去把他尽量挡住,然后冲着那个方向警惕地大声问道: “是谁?!” 空气起先沉默了几秒,但片刻之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从转角的墙根出走了出来。 陆裕摸着后脑,满脸抱歉又尴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