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五）黑刀疤 贺思佳付了钱，转头就走了。 她走得匆忙，陈书阳被她甩了好长段距离，他连忙走过去，跟随着她的背影大步走在她身前。 “贺小姐耳朵怎么红了？” 陈书弯唇噙笑道：“喜欢我的礼物吗？” 贺思佳偏过头。 “你……怎么还会这个？” 陈书阳挑眉：“小时候学的手艺。” “当时我也像这样，跟着大爷提了一篮子小物来这摆摊……那时街上人比这还多，一编就是一下午。” “不过……” 他无奈笑了一下：“编得太差，一个都没卖掉。” “老大爷说，你小子再编不出一个像样的，就把你卖掉，换了饲料回去喂羊，教个羊都能教会。” 贺思佳被他逗得轻笑一声。 她转过头，眼眸里水波荡漾，轻轻勾起唇，专注又深情地看向他。 “想不到，陈少爷学艺的道路可是如此坎坷。” 陈书阳喉结突然快速滚动了一下。 捏紧草编小人，他望向贺思佳的眼神越发越深沉。薄唇扬起浅浅微笑，他垂下睫毛埋进阴影里，转过身：“我们……继续逛吧。” 毛毛细雨突然变大，贺思佳护住头，急忙往屋檐下走去。 “让让——让让——” 她被撞得踉跄了一下，陈书阳揽住她，把她拉到了前方。 一个挑着两大桶水的中年男人突然穿过她，挤到了前面。男人的步伐太多急促，两边的木桶被带得摇摇晃晃。面上溅起不少水花，有几条鱼被荡了出来。挑得太高，连带着腥味的水一同溅到了贺思佳的裤脚上。 贺思佳提着裤子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跟在身后的陈书阳。 中年男人停了下来。 漆黑雨靴在原地焦急地走动了两下，他蹲下身，熟练地掐住垂死挣扎的鱼，扔到了桶里。 地上的腥臭味散发开，贺思佳捏着鼻子，不得不绕开水滩走。 好不容易躲进雨棚，她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小半。轻抖了抖衣角，她张开手掌，见戒指没有淋到，微微松了一口气。 雨棚里已经挤满了人。贺思佳往前又走了几步，走近角落，腥臭味反而越来越重，她皱起眉，抬头一看，倏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陈书阳手掌搭在她肩上，温声问道。 “漂亮jiejie，买一个吧……” 披着塑料雨衣的女孩赤脚站在雨中，扯住一人便喊道。 看她身形，像是十五六岁。大着舌头，她说的是普通话。 “哗哗哗——” 雨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她像是不知道下大雨一样，捧着一个篮子，原地踌躇。 几个跑来躲雨的人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她，有几个中年人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厌恶的表情。 女孩放下篮子，直直站着，她看起来有些拘谨，扭头张望。 贺思佳看见她第四次看向拉面馆了。 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四个穿着黑背心的高大男人聚在面馆门口。他们抽着烟，面色凶狠，手臂上的肌rou健硕紧实，看起来很强壮，很不好惹。 中间的男人古铜色，脸上有条长疤。他的神情警惕，全身紧绷，贺思佳一望向他，他就立马转过头来，眼神锐利，迅速在人群扫视了一圈，最后直勾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眼底突然闪过一抹惊艳，望向她的目光直白又肆无忌惮。 贺思佳对他微微一笑。 对方手上的烟都掉了。 贺思佳转过头，重新望向小女孩。 她的背影转了过来，雨水滑过她的脸，露出一半姣好的面庞。她抬手擦拭了下下巴，揽着篮子缓缓转过身来。 贺思佳突然后退了一步。 她倒吸一口凉气，从陈书阳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手指颤抖，她点了几下才点上。 角落贴进外围墙，有细细雨飘进来，周围人缩到中间，这里空了一片。雨慢慢变小了，贺思佳掐灭烟，神色冷静下来。 她再次看像女孩。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躯，塑料雨衣承受不住大风被撕裂开来。女孩披头散发站在原地，佝偻着身躯，全身湿完了。 雨小了，她脚边的水滩颜色深了起来。 一滴一滴，透明色变成了深红。 她抬起了头。 她的另一边脸没有耳朵，像是硬生生被打掉，耳边周围化着脓，肿到了脸部。 她的右脸鲜血淋漓，腥臭味就是从她身上传来，有几只苍蝇飞到她身边，她突然趔趄了几步，抬手捂住脸，双手开始抽插。 篮子掉到了地上，她蹲下身，捂紧耳朵。 周围人继续逛街，刻意避开她。 四周的苍蝇更多了。女孩表情突然变得狰狞。 她神经质地抓起篮子，朝着前方墙边用力一甩！ 篮子倒地，里面小球样的东西滚了出来。绿白交织，几颗骨碌碌滚到了贺思佳的脚边。 她低头看，是一个小小的草编织球。 踩着积水的脚步声走近。贺思佳抬起头，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女孩。 她一手捧着肚子，抓起编织球，举到她面前。 “漂亮jiejie，买一个吧。” “买一个，我就能出去了……” 她的眼神疯癫，抓着编织球喃喃自语： “买一个，我就能出去了……” “买一个……我就能出去了……” 贺思佳这才发现，她的小腹竟然有些隆起了。 编织球靠近，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带了股清香，球里散发着一股让人隐隐有些疲倦的气味。贺思佳直觉不对，赶紧捏住鼻子，往旁退了好几步。 陈书阳跟着她走了过去。 远离女孩后，贺思佳感觉呼吸清新了很多。 女孩站在原地呆了半晌。 她转过身，弯着腰一个一个捡起编织球。挽起篮子，她又开始重新拉人。 “漂亮jiejie，买一个吧——” “漂亮jiejie，买一个吧……” 雨停了，女孩身影消失在小巷口。贺思佳目光轻垂，倚靠在墙角。 “看起来五镇的水，比想象的深多了。” 陈书阳唇角噙笑：“贺小姐，你还要查吗？” 贺思佳睨了他一眼。 “陈书阳，你在这是不是有不能告人的秘密？” 她若有所思轻笑一声： “跟着我来，是监视我，怕我知道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 “带我来逛市场，是让我看到五镇的这些肮脏事情，好令我害怕，起回程的心。” 贺思佳笑眯眯：“陈少爷，到底有什么东西给我知道，让你这么害怕？” “是你和李小姝的直系亲属关系……” 陈书阳表情突然变化了一下。 “还是你跟贺简凡那……不远不近的血缘关系？” 他低头盯向贺思佳，眼神阴暗。 贺思佳松开他的手，起防御姿势。 陈书阳突然笑了一声。 “贺小姐，我差点就被你套出话来了。” “你要是真的很确定，就不会直接问我了。” 他表情放松了不少：“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你查到了多少信息，但是如果你没有十分确切的证据，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如果这项猜测错误，其他的推理全部都要重来一遍，你的所有调查都是功亏一篑。” 他眯起眼睛：“我说的对吗？” 四周空气冷了下来。 贺思佳抬头看他。 许久，她嗤笑了一声。 “陈少爷，真聪明。思佳找你，真是找“对”人了。” “回去吧，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逛的了。” 她眸子一冷：“竟然你要一直跟着我，那我只能——暂时委屈下陈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