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倚在软榻上,手里攥着佛珠,眼睛时不时往外头飘去。
窗外秋风吹得廊下灯笼摇晃,映得她眉间沟壑深如刀刻。
“老祖宗,喝口参汤吧。”
鸳鸯捧着青瓷盏轻声劝道。
贾母摇头,推开鸳鸯捧着的青瓷盏,苍老的眼角泛红:“娘娘...此刻怕是在鬼门关打转......”
当年送丫头进宫,只想着给贾家挣份体面
她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恍惚间似又看见元春十几岁那年的模样——
穿着杏红袄裙,在梨树下背《女则》,细声细气地说:“老祖宗,我会给家里争气的......”
可那深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啊!
一滴浊泪砸在佛珠上,贾母猛地闭眼,抬手掩面。
若是早知玌哥儿能有今日出息......我何苦......何苦如此啊!
贾母擦了擦眼泪,强压着哽咽,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贾玌。
他身着玄色锦袍,面容平静,修长的指节轻叩着茶盏边沿,似是在沉思。
如今他是辽国公了
贾母心头微酸,却又有几分庆幸。
倘若当初能料到贾玌能有今日的地位,她又何必将元春送进宫?
可如今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只能盼着有着贾玌在,贾元春能在宫里过得舒坦些吧。
想到这里,她颤声开口:“玌国公....宫里的消息,怎么这样久还不来?”
贾玌抬眸,见贾母眼尾猩红,显然是哭狠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温声道:“老太太别急。宫里的传信之人一早就来报过了,说是娘娘临产,我便吩咐他们,若有消息,直接送到荣国府来。”
贾母手指攥紧帕子,嗓音干哑:“可都多久了?那会儿天还没亮,如今都......”
“老太太。”贾玌放下茶盏,眸色沉静,“妇人生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耗上整宿乃至一整日也是常有的。娘娘吉人天相,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这时一旁的贾梁氏也轻声劝慰:
老太太且放宽心才是。咱们娘娘福泽深厚,又有天家护佑,自当平安顺遂。
说着,不动声色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盏新沏的参茶递了上去。
贾母抬眼看向这位如今已是护国太夫人的贾梁氏。
只见贾梁氏身着绛紫团花纹的翟衣,头上只簪了一支九凤衔珠步摇,通身气度竟比从前更为沉稳。
老太太心头一时百感交集——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姨娘,如今竟已是能与自己并坐的超品命妇了?
你倒是心宽得很。贾母叹息着接过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娘娘若是真能平安产下皇子
贾梁氏温和一笑,眼角显出浅浅的纹路:老太太说的是。不过到底是性命要紧,只要人平安......便是万事大吉!”
贾母喉咙一哽,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王夫人在下首坐着,抬眼觑了觑贾玌,又急忙垂下眼睑。
娘娘若真能生下皇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夫人的心就猛地一跳。
她又悄然瞥了眼贾玌,见他气度沉稳,眸色淡然,心下不由定了三分。
玌哥儿如今可是辽国公,便是圣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如今太子虽立,可古来几朝是嫡长子继位的?
当今圣上不也是兄弟相争后才登基的吗?
若元春诞下龙裔,又有辽国公撑腰
王夫人越想心跳越快,手心沁出薄汗。
王子腾之死,可谓是让王家彻底落败,如今王夫人当真是忍不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贾元春身上!
她忍不住又看向上首的贾母,见老太太神色哀戚,又暗暗皱眉。
老太太年纪大了,顾虑太多......可如今不同了,玌哥儿这般权势,未必不能争一争那
咣当!
就在此时——
荣国府大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宫里有旨意到了!
堂外一声急呼,满屋子的人瞬间乱作一团。
老太太一把攥住鸳鸯的手臂,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
王夫人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攥紧了帕子;
贾政慌忙整理衣冠往前迎去,连薛宝钗、迎春、探春、惜春等女眷也纷纷起身,整肃衣裳侍立两侧。
只听得廊下靴声橐橐,数名宫装太监大步而入。
为首的掌事太监手捧明黄圣旨,扯着尖细嗓音宣道:圣旨到——
满府瞬间跪了一地,连屏风后女眷们的裙裾都发出簌簌轻响。连平日里跳脱的惜春都规矩地垂下头去,唯有薛宝钗下意识偷眼瞥向贾玌,见他神色沉静如常,不由暗暗纳罕。
太监展开圣旨,扯着尖细嗓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德妃贾氏元春,温婉淑德,今诞育皇女,朕心甚慰。
着晋其位为贵妃,赐号‘贤’,加‘皇贵妃’尊称。
念其孝思,特准省亲归宁,以慰亲恩。
敕令贾府造园迎驾,钦此
话音一落,众人顿起哗然,随即纷纷叩首谢恩。
孩子......是个公主?!
王夫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当场。
她脑子里轰轰作响,方才那些关于争什么大位的念头,瞬间碎了一地!
怎么是公主......怎么能是公主!
她指甲死死扎进掌心,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
圣旨宣罢,满堂寂静片刻,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谢恩声。
贾政脸色乍惊乍喜,恭谨叩首,声音微颤:臣……领旨谢恩!
他低着头,神情复杂——虽非期盼已久的皇子,但娘娘晋位皇贵妃,又得旨省亲,终究是天大的恩典。
念及于此,他绷紧的肩膀松了几分,又很快挺直腰板,端肃地拜了三拜,生怕失了礼数!
【这几天开始忙了,想爆更还是得等到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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