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的玛格 “女士。” “我那没用的外孙女到了?”莫甘娜百忙之中从信件上移开眼,瞥了一眼躬身站在一旁等待汇报的贴身侍女玛格。 “是的。”玛格颔首答道。 “我腿脚不便,你去迎接她吧,”玩味的目光落在瘦女人左臂的半截残肢上,很快收回,莫甘娜举着老花镜接着刚才的地方浏览信件,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毕竟,你们曾经那么要好,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 “快,再快点儿啊,赫克托尔!”伊莉丝回头喊道。 毛发油亮枣红色马儿轻扬马蹄驰骋在队伍最前方,赫克托尔和一队人马被远远甩在身后,简洁干练的马术服把伊莉丝高挑纤细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少女秀发飞舞,风中的绽放的笑容像一朵摇曳的百合。 “驾!” 赫克托尔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一声嘶鸣,骏马踏着尘土扬尘而去,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渐渐同频,他收紧缰绳,提醒道: “请,请您注意安全,殿下。” “你怎么跟卡斯帕一样?”伊莉丝努了努嘴,她还沉浸在刚学会骑马的新鲜感和难得的自由中,自然不会听劝,“我已经有了一个老妈子了,可不想再多一个。”催马前行,她再次将赫克托尔落在身后。 男人任劳任怨地跟上,和女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越过边界,气候风貌rou眼可见的变化了不少,伊莉丝清晰地觉到这里的空气较之前更为干燥,地势变得平坦,植被也愈加稀疏。砂砾石铺就的公共道路两旁仅零星点缀着的几棵胡杨和几丛焦枯的灌木。 天上太阳像是一颗掉在满是黄土的地面上融化了的糖,热的变形。久未饮水的马匹慢慢耗尽了体力,热浪中裹挟着鲁特琴弹唱的悠扬旋律,声音仿佛两团热棉花塞入伊莉丝的耳朵,她脑中嗡鸣一片,什么也听不清,只能看到线条在热浪中扭曲,以及沿路两排黑压压的东西以极慢的速度爬上地平线。 “殿下,请您回马,马车里吧。”赫克托尔拉住伊莉丝的缰绳。 伊莉丝晃了晃脑袋,漆黑的“x”型绞架走马灯般从她面前掠过,每个架子上都钉着一具绞死的干尸。尸体干硬紧绷的皮肤失去了所有水分,就像风干的羊皮纸壳在风中摇摆,苍蝇的嗡嗡声回荡在绞架周围,这些不速之客似乎对死亡的气息格外敏感,它们在尸体上忙碌地爬行,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没有嗅到丝毫腐烂的气息,这些寂静的亡魂不知道在这里见证了多少日升日落。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爬上脊背,一时驱散了难以忍受的燥热。 “这些是…” “劫井的沙,沙匪。”赫克托尔简明扼要地解释,他本想劝伊莉丝返回,却见她目光呆滞地凝向前方,喃喃自语: “我们到了。” 如神迹般矗立于戈壁之上的“绿翡翠”,高耸的砂岩城墙雕刻着繁复的科林斯柱纹,风沙侵蚀出岁月的沟壑,这座绿洲仍透着昔日的庄严。 商人的叫卖和驼铃声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散着熟悉的炖羊rou和迷迭香的香气,她的肚子适时地咕了一声。 赫克托尔翻身下马,牵引着伊莉丝的坐骑缓缓走向城门。一位身披轻纱长袍的瘦小女子领着一群仆人在此恭候他们的到来。 “旅途劳顿,殿下。莫甘娜夫人已在等候。”她以右臂贴胸,向伊莉丝恭敬地行了一礼。 伊莉丝轻盈地跃下马背,本欲搀扶起那女子,却不经意注意到她左臂的缺失。 “你的胳膊…”一时不察,竟不小心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俯身行礼的女人抬起头,灰色的瞳孔中暗涌着一种难以读懂的情绪,“这是您下令砍掉的,您忘了吗?” 毛绒兔子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藏匿于墙后的伊莉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从哥哥房间步出的玛格。女人伸出手帮男人调整了一下歪斜的领结,随后红着脸离开,伊莉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视线之外。 啪嗒 “怎么会这样?” 银梳子掉在地上,玛格惊恐地注视着梳子上缠绕着的大把黑发,颤抖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请殿下宽恕。”她哀求。 “你犯了什么错?”伊莉丝自顾自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条钻石吊坠。 “我,我…”玛格支支吾吾,破碎的话语几乎无法连贯成句,“我不小心弄断了您的头发。”她绝望的闭上眼。 “哦?”伊莉丝轻暼了她一眼,“那就去领罚吧。”她轻飘飘地开口。 依据法典,若仆人伤害主人身体,应将其犯错的器官斩去。当此判决下达之际,被囚于地牢的玛格面色苍白,她情绪激动地向执法官恳求宽恕,然而对方却铁着脸不为所动,坚持要将她的右臂斩断。 “等等。” 泪眼模糊中伊莉丝的出现犹如暗浪灯塔、黑夜明灯,玛格哽咽着紧握囚禁自己的铁栅,满心期待着那盏明灯能为她带来救赎。然而,女人只是稍作停顿,微笑着开口: “请砍她的左手,以便她还能继续服侍。” [难以置信,这个公主竟然是个兄控?甚至还砍了贴身仆人的手?这什么展开?] 伊莉丝在一片刀叉碰撞声中恍惚回神,对眼前的珍馐瞬间丧失了胃口。随即她便意识一道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正在注视她,来自座首。她硬着头皮让自己忽略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尽量保持镇定继续用餐。 “我看你是在外流浪太久了。”莫甘娜一声冷笑,切下一块牛排送至嘴边,“连最基本的餐桌礼仪都忘了。” “咳”身后的卡斯帕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您的刀叉拿反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伊莉丝恍然大悟,涨红了脸急忙慌乱地调换了顺序,可覆水难收,在坐的众人不是在窃笑,就是在忍笑看她的窘态。 “看来你需要一位良师来帮你好好温习一下宫廷礼仪。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玛格。”老妇人姿态优雅地用餐巾轻拭嘴角,由人搀扶着从容离开了宴会厅。 “那么我们就从如何用餐开始吧。”玛格微笑。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挑战,玛格的严格和严厉程度远超伊莉丝的预期。她几乎对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完美,毫不留情地指出伊莉丝的每一次失误。你敢相信,仅仅是用餐这一项她就学习了快半个月? 其实她心里清楚,玛格是在报复她当年害她失去左臂的事。但天知道她有多冤枉,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凭什么要她来背锅? 终于,在一天的训练后,她再也无法忍受,趁着休息的间隙,偷偷溜了出来。 “可恶,到底什么时候交班?” 伊莉丝咬着指甲趴在柱子后缩头缩脑地观察着守卫轮班的规律。 “伊莉丝。”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她魂飞魄散,她迅速捂住来人的嘴,拉着人高马大的躯体和自己一同藏匿到柱后。 “嘘,”她伸出手指抵在嘴上,瞪着眼睛恐吓来人:“别出声,再说话我就,我就”突然灵机一动,她脱口而出,“我就办了你!”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话中歧义,急忙给自己找补:“算了,当我没说。” 男人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知道呆愣愣地点头。 掌下的皮肤仿佛烧了起来,温度高的不正常,伊莉丝松开手,男人的脸和脖子已红成一片。 他似乎刚从训练场上下来,本应宽松的训练服紧贴在他身上,健硕的倒三角形身材一览无余。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她将目光艰难地从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上移开,只敢定格在男人脸上,没办法,谁让这个死男人现在脖子以下都是禁区。 “您,您想出去吗?” 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