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忘记 “……你说什么？” 宁檀的声音卡住了嗓子。 她怔怔地看着盛衍，眼睫颤得像蝶翼沾了水，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点，拉扯得吊针线一紧，细微的刺痛也没能让她从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中缓过神来。 不是你又怎么样？ 你说过爱我了，就得负责到底。 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揪紧，像被什么隐形的东西狠狠攥住。 盛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里，没有半点质疑，不是玩笑，只有笃定。 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谁。 像是……他们早就该在这个错位的剧本里遇见。 他似笑非笑地，眸底那点阴沉好像被拨开了一瞬，露出真正藏在里面的东西。 “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他嗓音低哑，像漫过夜色的河水缓慢爬上来。 “因为……” 而就在这时，病房门外突然有些喧哗。 “你们怎么这样啊！她还在养伤耶！让让让让，我进去看看！”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穿过门板，像雨后惊雷一样砸进来，下一秒，枝枝已经推门冲了进来。 “檀檀——！！” 她几乎扑过来，抱住宁檀哭得一塌糊涂：“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怎么过的吗？我都快疯了——呜呜！” “枝枝……”宁檀被她抱得一阵摇晃，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脸，但她还是反应过来似的把人抱紧。 盛衍的话被打断，站在一旁，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指尖间，冷冽中夹着一点阴鸷。 但终究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一瞬，便掀了下白大褂的下摆，转身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她搂着枝枝的背，手有些发颤：“……到底发生了什么？” 枝枝抽抽噎噎地按了下床头遥控器，电视亮起，一通调频道后，屏幕上终于落在一则正在播报的新闻画面上： 【——国际航班突发引擎故障，坠入B市某一山林，机上乘客仅两人生还……】 【所幸有附近居民在事发前报警，当局提前进行地面部署，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展开搜救……】 画面切换。 是一段短暂采访。 盛衍站在风雪之中，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身上的白衬衫沾着未干的血，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刚经历坠机事故的人： 【“我只是恰巧发现了航线偏移……报警是本能。”】 他侧头时眉骨冷峻，眼神平静，像什么都压不进他眼底。 枝枝在旁边抹眼泪：“要不是盛衍……你可能真的回不来了，我都不敢想……” 但宁檀整个人却僵住了。 她睁大眼，瞳孔微缩：“你说……他什么时候报案的？” “降落前半个小时吧？我听说的。”枝枝一边说一边皱眉，“也可能是他看到航线数据吧？他可能天天都在找你正好看到了。” 可宁檀的脑海却在飞速旋转。 没有任何人能影响这场坠机。 原剧情就是姜灵和纪珩一起回国，然后发生事故，纪珩失忆，姜灵从此成了他心里唯一的光。 可现在，姜灵被换成了她。事故依旧发生了。 剧情强制进行，她差点死，纪珩可能依旧失忆…… 可盛衍，却提前报案了。 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这个节点？ 她不想深想，但那些猜测像是细密的网，一下把她困住了。 枝枝还在旁边说着：“你跟纪珩到底啥关系？怎么就突然跑国外去了？你手机也不接，我们都以为你私奔了欸。” 宁檀却没听见，她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一帧定格的画面。 盛衍站在风雪之中，目光穿过镜头，像是在看她。 像是早就等她看到这一步。 “欸——欸檀檀，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脑袋又不舒服？” 枝枝突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猛地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摇，“你看我，你刚刚神游到火星了吗？我都叫你三遍了！” 她一抖，思绪像是从冰冷的水底被人拽了回来，眼神一瞬从电视屏幕上移开。 缓了好半天才低声说：“……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枝枝眨了眨眼，又坐回她身边：“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前两天还听说你是跟沈恪之出国的，结果回来……你跟纪珩一起？” 空气沉默了半晌，只有窗外的鸟叫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先是被沈恪之囚禁，再被纪珩找到带走吧？ 只能敷衍道：“……沈恪之先带我出国的，后来纪珩去找我。” 枝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歪头想了两秒，忽然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唉，不过我觉得这么多男人里，还是江砚年最靠谱。” 宁檀怔了怔，抬头看她。 “真的。”枝枝手比划着，说得一本正经，“李昂不是他朋友嘛，他说江砚年这几个月一直在查一个很大的案子，忙到飞起，可还天天打听你消息。” “可你想啊，他那么一个在局里坐高位的，想找个人根本不难。结果他一直没找你，说明什么？” 宁檀下意识轻声问：“……说明什么？” “说明他知道你没事。”枝枝点点头，一脸“我太聪明了”的表情。 “他要是真担心你死了，早就翻地三尺来找你了，不急，是因为他清楚你没事。你看看，多有判断力，多有信任感。懂了吗？” 宁檀“嗯”了一声，懵懵地点头。 其实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脑子像堵了层雾，意识在电视、纪珩、盛衍、剧情……这些拼图里乱转，却怎么都拼不完整。 “……你知道纪珩现在怎么样吗？” 她终于问出口，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出情绪。 枝枝叹了口气：“没有，纪家那边防得死紧。只知道他当时在飞机上死死抱着你，替你挡了不少撞击，背部和左肩伤得很重，脑袋也磕到了……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宁檀鼻尖发酸，手指用力握紧了被角。 她忽然想起那一瞬的下坠，机身倾斜，她被空气撕扯着往上抛，而纪珩却一言不发地把她抱进怀里，用尽全力扣着她。 “而且……”枝枝顿了顿，声音低了点，似乎在观察她的情绪，“你要小心一点。听说姜灵最近天天去纪珩病房探望他。” “推了一堆活动去看他，还压根不怕媒体拍，新闻都开始写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能性了……” 她听不进去。 整个人靠在病床头，像突然xiele气的气球，眼底一层水雾打着转，整张脸苍白得过分，只有唇还染着一点淡粉，带着病中脆弱的艳色。 枝枝顿了顿，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多想。纪珩如果醒了，第一个想见的肯定是你。” 可她自己都不敢信。 剧情那么强硬地拉着她往前走，姜灵又回来了，纪珩会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在醒来的第一瞬间，只记得姜灵？ 如果他真的忘了她怎么办？ 宁檀咬住唇，手指藏进被子里用力捏紧，鼻腔里传来一股隐隐的酸意。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穿过来那么久，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这个剧本，也不属于宁檀的命运。 她心里酸胀得厉害，却什么都不敢说。 眼泪在眼眶里滚着，憋得眼球都发红了。 下一秒，她低头，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 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但肩膀一抖一抖，像被浪潮拍碎的海礁。 枝枝急了：“宝宝不哭了不哭了！你要是哭得眼睛肿了纪珩醒了也认不出你了！” 可她哭得更凶了，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像根本止不住。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既然剧情无法逃，那她……是不是也注定，会被人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