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山中日月倏忽而过,转眼已是月余。 先前坠崖的伤势早已好全,你每日里闲得发慌,见天光明媚春色正好,便邀着鸣玉一同下山游玩。 鸣玉向来好说话得很,虽似乎有所顾虑,却还是应允下来,只临出门前递来一枚玉镯,叮嘱你贴身戴着。 那玉镯质地细腻温润,剔透得无一丝杂质,呈现出雨过天青的湛湛碧色。 你见那色韵与青鸾翊羽似有几分相像,也没多想,顺手便戴在了腕上。 穿过青要山笼罩着的结界,刹那间移形换影,周遭景色模糊变幻,不过几步,便从清幽寂静的山林,到了最近的一处繁华城镇。 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此番风土人情已与京城大不相同,你甚少离家,此刻自然难掩兴奋,拉着鸣玉自街上最大的珠宝铺子一路逛到街边小摊,直到晌午,才进到醉仙楼歇息片刻。 你本就是为了体验生活,特意没要包厢,只是午膳吃到一半,却见旁边一桌江湖人气氛热烈,不知在聊些什么。 侧耳听了片刻,便知议论的是某位京城贵女行踪不明,兄长谢凛才刚自北疆归京,又启程亲自奔波寻找,消息已传到这千里之外。 说起这谢小将军也是位传奇人物。 传闻他十二岁随军出征,十六岁大败北戎王庭,从此统领玄甲军,至今八年来立下无数战功。 又有流言说他容貌姝丽、面若好女,如今弱冠之龄尚未娶亲,已是无数春闺女子的梦中人。 有人听到此处,不由称赞道:“倒是兄妹情深。” 另一人却反驳:“兄台此言差矣。实则两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不过是顾及名声,尊称一声兄长罢了。” 市井中人对此等高门秘辛自然好奇,那桌人登时活泼起来,连声催促对方快讲。 一连催促几番,先前那人才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 “当年谢家满门忠烈战死疆场,靖国公受谢老将军临终托孤,名义上是将他收作义子,我看实则,是为了招作快婿。只是先前贵女年岁尚小,才一直没正式定下来。你瞧这些年,小将军一直守身如玉,不就是顾忌靖国公府权势么。” 你听到此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鸣玉却忽然问道:“你对他很感兴趣?” 你蓦然回神,摇了摇头,“只是听个新奇。” 鸣玉又问:“谢小将军,是所有春闺女子梦中人吗。” “他讨厌得很——” 你脱口而出,又倏然止住声音,狐疑看向对方,“你问这个做什么。” 鸣玉神情淡淡,“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不过是道听途说。” 他听了这话,也不知信或不信,并不言语,只垂着眸,慢慢把玩着手中茶盏。 指节明晰修长,白如好玉。 那寻常茶盏被握在手中,倒像是什么珍奇古董。 人却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后旁人再议论什么你亦没兴趣细听,用过午膳又逛了会儿,后半日很快便也过去了。 到了夜里,许是因为白天兴奋过度,许久都没有丝毫睡意。 你索性披衣起身,本想去找鸣玉聊天,他却不在房中。 脑海中忽然闪过先前那方寒潭,你徇着记忆寻去,果真渐渐听得潺潺水声,又似乎掺杂着铮鸣之声。 月色如银,倾泻于寒潭之上,映照水面盈盈。 潭心处,一道身影长身玉立,如墨长发散落满肩,乌发白衣,衣不沾水。 剑锋点水,惊起层层涟漪。 倏尔,剑势骤变。 寒芒乍现,长剑如一泓流光掠过,点点碧色荧光自剑锋流泻,似星砂洒落,攀上他翻飞的衣袂,又随旋身簌簌抖落。 剑影如虹,身姿若仙。 竟是惊鸿剑舞。 你一时看得出神。 直到潭水复归平静,才发觉鸣玉已收剑而立,正静静望着你。 月光映在他眸中,碧眸秋水流转,光华漾动,竟似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这才回过神来,轻弯眼眸,半真半假地称赞,“若是在京城,这般剑舞,定是要赏金赐银的。” 鸣玉闻言,那双美丽眼眸中渐渐涌上笑意,人偏要端着矜持模样,只淡淡道:“不过一时兴起。” 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问,“与那谢小将军相比如何?” 你不解看他,“我又不认识对方,怎好与你作比较。” 鸣玉便不讲话了。 只是眉心微蹙,长睫低垂,分明在意得很,好似十分苦恼。 这人心事实在好猜,越熟悉越好猜。 你存心想要逗他,面上仍是端正态度,故弄玄虚地拖长语调,“不过有一事,你定胜他许多。” 他果然上钩,虽仍维持着从容姿态,手却悄悄握紧剑柄,喉结微微一滚,颇为专注地等你后文。